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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兵荒馬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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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話說得好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。

顧默默覺得這句話眼下簡直就是針對她度身定做的。

渾身發冷,欲哭無淚。

太陽已經落了山,房間裏最後一抹餘暉都被強行扯出了窗外。屋子裏沒開燈,或濃或淡的黑影交錯斑駁,影影綽綽的拉伸出怪異的圖案。

應該很害怕,應該逃出去,至少逃離這間壓抑到無法呼吸的房子才對。

顧默默蜷成一團坐在墻角裏,細長的手指用力的捏著一張便簽,指尖都發了白。

怎麽可以這麽對她?那是一個母親能夠做出的事情嗎?

這整件事情簡直詭異到脫了韁!

頭頂的燈管突然大熾的時候,顧默默不習慣的瞇起雙眼擡頭。

這一瞬間,她看不清進來的那個身影是誰,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團杵在門口。習慣黑暗的雙眼突受刺激,忍不住酸脹著泛起水霧。她發誓,那真的只是一種純粹的生理反應,跟哭泣無關:“哦,我忘記關門了……”

“顧默默。”隨著聲音壓過來的是那個永遠泰山崩於面前不變色的關卿,他蹲在顧默默小小的身體面前,忍不住伸手擦去她的淚痕:“怎麽了?發生什麽事了?”

顧默默聽不到自己在哭的聲音,可是奇怪的眼淚就像壞掉的水龍頭,一徑的憑著本能嘩啦啦的傾瀉著體內多餘的水分:“你怎麽來了?這麽巧?”

“我打你手機,你的室友告訴我,你什麽都沒帶就跑掉了。”關卿猶豫了一下,伸出手將她拉進懷裏,安撫的拍了拍她單薄的脊背:“沒事,有我在,別怕。”

“你不知道,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。”顧默默搖著頭,眼淚把關卿的襯衫打濕了一大片。突然很貪戀這樣的溫暖。因為過不了多久,或許五分鐘,更或許只有三兩分鐘,在他看過眼前的一切之後,他就會暴怒到想掐死自己。

關卿不說話,就那麽安靜的抱著她,像要給她力量重新站起來一樣。

“好了。”顧默默深吸一口氣推開他,微微紅腫的眼睛明亮的過分:“不管你怎麽想,我都很感激你剛剛的照顧。”伸手將便簽遞過去,顧默默在對方低頭看的功夫,重新埋頭在雙膝裏抱成一團。

那寥寥幾行字在她腦海中隆隆作響,一字一字閃著金光揮之不去。

默默,原諒媽媽懦弱的不告而別,拖了這麽久,實在沒有更好的結局可走了。我和他走進了死胡同,他為他的善良和隱忍慘烈買單,我以時間和懺悔進行彌補。是我對不起他,拉著他一路走到這麽淒慘又無法回頭的地步,或許這樣對他而言,也是一種解脫。好好照顧自己,媽媽不管在哪裏,都會誠心祈禱你的一世平安。

房間裏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響,甚至時間都凝固了一般,像是沒有生氣的鬼域。

顧默默眼前一片黑暗,只是她想得出關卿此刻鐵青而憤怒的表情。那句話一遍遍清晰的回蕩在耳邊。

如果我哥出事,你們母女兩個都別想好過。

眼底熱熱的。她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幹涸了,誰知道還沒到底。

這樣的媽媽……

她明明知道後果是什麽,依舊拋下女兒一個人去面對關家的憤怒和報覆——

關卿站起身帶起的微風吹動了她的發梢。然後顧默默聽到那個急切的腳步,三步並作兩步邁進了關宇的臥室。再然後是砰的一聲,膝蓋磕在水泥地上的悶響及壓抑的哽咽聲:“哥……”

顧默默的眼淚成串落下,心頭疼的仿佛被活生生撕開。

關宇死了。那個疼惜她,扛著她看櫻花,抱著她飛舞旋轉,對女兒寵溺無邊的男人,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走了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屍檢報告再怎麽樣責任認定都更改不了靠事實說話的結果。

關宇死於上呼吸道感染引發的心臟急性衰竭。這對於一個免疫系統低下的植物人而言,再正常不過。

七八年都扛過來了又怎麽樣?那也不會代表永遠不會死。

是人都會死,永生只在夢境和幻想當中存在。

顧默默和關卿兩個各據一頭的坐在醫院太平間外的長條椅上,冷冽的空氣包圍過來,是無法言說的冰寒刺骨。

關卿一根接一根的抽煙,青煙繚繞模糊了他的容顏,顧默默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。

除了在家裏最開始的慌亂和那幾聲壓抑的哽咽,關卿表現出的冷靜甚至超脫了他的身份。

打電話給醫院,平靜的要求屍檢確定死亡時間及死亡原因,有條不紊的安排關宇的後事,殯儀館,買墓地,甚至是追查顧紅纓的下落。

關宇的死亡時間為上午十點半左右,正是顧紅纓給顧默默打電話前半個鐘頭。

顧默默無從知曉她媽的想法,整個人困頓麻木的厲害。

關卿的手機響起,短短兩聲後接起:“……鐵路……看過錄像了?……好,安排幾個兄弟追下去,註意沿途站點,防止中途下車……”關卿頓了頓,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,他臉上又冷了三分:“這是法治社會,我要活的。”

顧默默心驚肉跳,不用問也知道說的是誰。

那麽下一個,該輪到她了?

“顧默默。”關卿掛了電話突然開口。

沈浸在自我催眠引發恐懼當中的顧默默嚇得渾身一激靈,下意識的抗拒脫口而出:“不關我的事……”

關卿安靜的看著她,濃黑的眸子什麽情緒都看不出,遮掩到完美:“我累了,先回家吧。”

夜色很濃,月亮不見,星星君也遁匿了。整個蒼穹像是一個大鍋底,黑乎乎的扣下來,誰也別想好過。

從車窗的縫隙裏吹進的涼風讓人頭腦清醒,精神不至於跟著沈淪到無望。

沈默,好似永遠打不破的魔咒。

顧默默已經沒心思去追究為什麽要跟著關卿回他的別墅了。而且說實話,借她兩個膽子,她這會兒也不敢回那個空無一人的家。

當時不覺得怎樣,現在想起來後怕到不行,渾身起了一層涼膩的白毛汗。那個屋子,她怕是再也不敢住了。

其實她該感激的不是嗎?關卿還肯讓她跟著,沒有呵斥沒有厭惡,甚至他曾說過的報覆,最起碼眼下沒有。

那麽,就算以後他要讓自己不好過,並且承擔下顧紅纓那一份惡果,她也認了。就讓她先緩過這口氣,什麽都好說。

睡到半夜的時候還是做了噩夢。

顧默默在夢魘裏掙紮了好半天,心率崩潰前一秒終於脫身而出的翻坐起來。

大口大口的喘息著,顧默默摁著胸口心有餘悸。渾身都汗濕了,涼津津的極其難受。

呆坐了幾秒,顧默默剛要重新躺下,突然覺得有絲異樣。煙味?

驀地扭頭,落地窗前黑漆無光的深處,一點猩紅晃眼到刺目。

“小、小叔?”顧默默聲音發了顫,那一瞬間大腦釋放出多巴胺類物質,呼吸急促到身體產生類似醉氧的眩暈。

猩紅的煙頭上移,微光中看到那熟悉的臉部輪廓,伴著裊裊散開的煙霧,莫名的讓人心安。

關卿的沈默像是一座大山,壓的顧默默喘不上氣。

她想說別這樣好嗎,其實我也很難過。

她想說想罵你就罵吧,我扛得住。

她想說其實這一切確確實實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,可是我就得閉緊嘴巴當那個冤死鬼。又能怎麽辦?

“小叔,”顧默默開口,聲音幹澀的自己都不習慣:“回去睡吧,明天還有很多事。”

關卿不說話,只有香煙在默默燃燒。

“其實她這樣離開,你也別恨她。”顧默默聽到自己代顧紅纓開脫的話語:“我那天在醫院……聽到你們說的話……爸爸這麽走了,即使不是她的過失,她也怕的要死,我能理解……”

“你的理解,包括她拋下女兒獨自逃生?”關卿的聲音略略沙啞,冷的像冰。

顧默默苦笑:“那又能怎麽辦?她是我媽。”

“我討厭聽到這句話,記住了。”關卿將煙頭摁滅,於是房間裏最後一絲微光也消匿不見,徹底的純黑。

“別去找她了好嗎?”顧默默攥緊被子,不讓自己退縮:“你有什麽怒氣我擔著,放她一馬成嗎?”

“就怕你擔不起。”關卿的聲音跟夜色融為一體,不分彼此。

“我知道。”顧默默低頭,這麽黑,連她自己放在被子上的雙手都看不清:“我一直是個不算乖巧的女兒,沒辦法為他們做的更多。其實我想工作後,或許能讓她過的輕松點,再不濟,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也不能一筆抹殺。爸爸去世,我相信她的難過一定不比你少,相愛的兩個人,留下的那個才是最痛苦的不是嗎?”顧紅纓將永世活在痛苦和懷念的煎熬裏,比死還不堪。

“你什麽都不知道。”關卿沈默了一會兒,竟然把這句話還給了她:“是我哥自己癡傻,顧紅纓根本就不曾動過半分的感情,哪兒來的相愛一說?”

怎麽會這樣?顧默默雙手握在一起,覺得身上很冷。

“當媽的狼心狗肺,當女兒的逆來順受。”關卿輕笑,帶著幾許悵然:“顧默默,我該拿你怎麽辦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一大早發現JJ大抽,本著節操君的原則還是發了新章節。至於看得到看不到就看造化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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